月初立春,我到資深比特幣投資者 T 家中作客。我雖然不懂人情世故,但也想要給經常關照我的 T 送點甚麼表達謝意,思前想後,結果在街市買了一棵過年懸掛的大白菜,像電影《Léon: The Professional》的主角般捧著棵菜赴會,去到 T 家,跟略為意外的 T 打趣說,那是「比特菜」,用作 store of value。
大白菜壓年好過冬
大白菜有很多種,而且不同地區有不同稱呼,比如廣東常稱黃芽白,潮州人一般稱作紹菜,也有人稱為旺財;天津一帶多產大白菜,因此香港的上海菜館多稱作津白。
過年買一兩棵大白菜掛起壓年,除了是取紹菜諧音「招財」,也是出於實際功能,相對於其他蔬菜,大白菜耐寒又耐放,就算沒有保鮮膜,存一陣子也不成問題,特別適合中國東北地區。即使是暖和的南方,過年前存起一兩棵大白菜,在多數店鋪休息的春節期間,仍能一片一片摘下來煮,一直吃到元宵,長吃長有好意頭。
最近區塊鏈社會學收視失利,早前關於比特幣 ETF 的文章打開率忽然急掉至不到 30%,以上是我華麗轉身飲食頻道的新嘗試……開玩笑,我想說的其實是,大白菜是一個很好的「價值儲存載體」。
經常有人這樣評價我的文章:「我懂得裡頭每一個字詞,但併起來我卻摸不著頭腦。」很是令人傷心的意見,不過,只要真的有讀過文章,我還是會感恩,認真看待負面的評價,思考我該怎樣組合簡單的字詞,解釋繁複的道理。
為了對症下藥,我嘗試在昔日文章找出字面簡單但概念違反直覺的字詞,找到一個相當普遍,通常是用作描述比特幣的詞:價值儲存的載體。如果你能理解「價值」、「儲存」、「載體」,但理解不了比特幣的意義,那麼,你很可能是這組詞的受害者。
價值儲存載體的三大條件
傳統智慧告訴我們積穀防饑,因為天有不測之風雲,人會生病會變老,陽光充沛而身體健康時,必須把剩餘勞動力存起來,應付不時之需。
在絕大部分人不再務農維生的今天,積穀防饑可以簡單翻譯成兩個字:儲蓄,亦即是存錢。大白菜也好,穀物也好,金錢也好,雖然型態各異,但在這個脈絡下意義一樣,都是儲存價值的載體,負責把我們的剩餘勞動力存起,到日後需要時釋放出來使用。
一件物品 X 若要用作價值儲存,最基本的條件是不易變壞和方便存放;雖然我很喜歡吃豆腐花,但我們顯然不能以豆腐儲存價值。
除此之外,X 還需要交換其他生活所需的能力;貨幣之謂貨幣,在遠古時代,「幣」首先就是「貨」,價值儲存載體首先要有自身的內在價值,穀物和大白菜都可以吃,符合這項條件。但是來到現代,內在價值已經無關痛癢,重點是這個載體能否交換到其他東西,畢竟如果社會普遍接受以 X 換取其他物品,誰管 X 本身是否有內在價值呢。
注意別把交換到生活所需狹隘地理解為購買,不然很容易陷入「X 買不到雲吞麵,所以 X 沒有用」的盲點。假如你拿一錠金或一顆鑽石去買雲吞麵,我敢打賭馬上會被老闆踢出店舖,以買不到雲吞麵論證一件物品沒有價值,邏輯軟弱無力。交換到生活用品不一定是直接買,也可以是間接地以日常使用的貨幣為中介,只要黃金和鑽石能簡單地兌換成法定貨幣,它們依然符合價值儲存載體的第二項條件。
至於第三項條件則比較進階,X 應該以一個可預測的速率增發,更理想是限量甚至持續遞減。翻譯成白話一點都不複雜,就是「物以罕為貴」,也因此天然、存量有限的黃金,與量化寬鬆、不斷貶值的美元相比,是更理想的價值儲存載體,類似的話我已經多次重複,不贅。
很少人提及的卻是,換言之,「存錢」是一件很笨的事,意味著把剩餘生產力以一種持續貶值的載體儲存。我們從小就被灌輸存錢是美德,老師從不談及金錢的本質,誤人子弟,是體制樂見人民支撐「幣價」,為國捐軀的結果(誤)。
關於存錢的兩門必修課
要突破存錢的思想牢籠,我們需要學懂兩門必修課。
第一門課,是拉闊對金錢的理解。解決日常生活所需用的都是法定貨幣,法定貨幣很有用沒錯,但是金錢有很多型態,很多實現方式,不應直接跟法定貨幣畫上等號。存錢不過是個說法,真正的意思是把剩餘生產力好好存放;對金錢的宏觀理解,是避免以篩子盛水,也是選對價值儲存載體的第一步。
第二門課,是分解金錢的三大功能,定價與交換媒介兩種功能視為一組,但價值儲存,則需要獨立拆開來考慮。對於第一組功能,不妨沿用最有效的法定貨幣;但價值儲存,則應該選擇更加適宜充當載體的另一種「金錢」,比如黃金,或者有「數位黃金」之稱的比特幣。退一步說,即使最終還是選擇法定貨幣,取其高定存利率也好,純粹貪方便也好 ,至少應該是一個經過思考的決定,而不應視作理所當然。
以上邏輯鋪陳出來都十分簡單,執行起來卻十分違反直覺,畢竟我們一直以來都被教導單一金錢觀,從來都覺得使用一種貨幣,就是同時用它滿足定價、交換媒介和價值儲存三大功能,存錢必然是使用法定貨幣,其他選擇通通都是「投資」。要調整這種想法,就像左撇子改用右手寫字,需要一段時間去逐漸適應,與其說是知識,不如說是修行。
深刻理解以上兩門必修課,適應下來,修成正果之後,就能體會每天買一百元比特幣,不過是把剩餘生產力投放於比特幣這種絕佳價值儲存載體,也就是,存錢。說了老半天,我一而再再而三倡議每天買一百元比特幣,表面新潮,內裏老土,看似投機,實際保守,不過是苦口婆心勸大家努力工作之餘每天儲蓄,積穀防饑,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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