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書展後記:我買的唯一一本書

本年度台北國際書展為期 6 天,我去了當中 4 天,聽了一些講座,逛了一堆攤位,但只買了一本書…… 不,不是說我的新書,我臉皮還不至於厚得這樣吹噓自己。我買的是另有其書,一本講述古騰堡(Johannes Gutenberg)發明活字印刷術的歷史,製作用心得無話可說的小書。

不買紙本書的作家與書迷

台北書展雖然每天入場的門票索價 150 台幣,但它有個很好的安排,購買門票同時返還只限當天使用、150 台幣的消費券,近乎強迫地鼓勵讀者在場內買書,製造「內循環」;偏偏,我買的唯一本書並不能使用消費券,因為是光顧來自香港的艺鵠 ACO,而消費券不適用於外商。實在不太想買紙本書(不大力推銷新書不特以,竟然還倒自己米),結果把代用券用來買筆和膠帶等文創用品。

整個書展只買一本書,說好了的支持創作呢?請聽我解釋。首先,買書不見得要在書展買;其次,其實我在書展期間買了 7 本電子書,包括譚劍的《復仇女神的正義》、莫里斯的《香江神探福邇,字摩斯 3:捲土重來》、喬靖夫的《跑攻籃球・中》、薛西斯的《魚眼》、理想很遠的《0037》、幾位作者合著的《PUZZLE vol.1》、呂嘉俊的《好好吃飯》和幾乎買了陳浩基的《隱蔽嫌疑人》,大都是在書展看到紙本書,然後在線上購買。除了為地球省點紙張,為家裏省點空間,也因為紙本書很重(我還得帶回香港啊),更實際的考慮是我的眼睛越來越差,紙本書的字太小讓我看得很吃力,尤其在晚上。

一邊出版紙本書,一邊自己不買紙本書的,可不是只有我而已,作家 T 和 Q 和我是同代人(這是婉轉地說,我們仨全都老花,老眼昏花),大家聊起,原來全都是這樣,況且他們倆在書展中都有分享會,會後出版社都會請讀者高舉書本,全體大合照。一本紙本書都沒有的我出席各個分享會,多次遇到這種尷尬場面後,總算學會做個聽話的粉絲,在合照時翻出我的 iPad 「mimi」,打開電子書的封面,蒙混過關。

大合照後的標準流程是簽名環節,我跟其他書迷一起,靜待作家在書的扉頁簽名,即使是私下認識的作家,我仍是乖乖排隊,除了避免行使特權,也因為覺得排隊這種「proof of work」讓整件事情更有儀式感,簽名更具價值。跟其他讀者唯一不同的是,相對於紙本書,我是請作家們在我的 iPad 外套簽名,這塊所謂 iPad 套是從用完的無印良品本子拆出來的封面,本來除了回收毫無價值,卻隨著 upcycling 幾年間每天陪伴著我,到現在快要破掉之際,還加上多位作家的簽名,讓我非但不能換掉,更剛剛加工修補破損,進一步升級改造,務求再用幾年到退役後,收藏到書櫃好好保存。

作家簽名,之一變唯一

近年我努力解釋 NFT,有人因此理解,更多人卻始終不明白,那主要怪我論述能力不夠強。其實跟作家連結,為書本加上作者簽名和留言,讓書本從「之一」變成「唯一」,本是所有書迷都懂,自然而言的需求。事實上,書迷不遠千里而來書展,大費周章向作者索取簽名,就是在製作物理的「NFB」,non-fungible book。

NFT 的名字取得特別差,non-fungible token 或者「非同質代幣」,無論中文還是英文都令人摸不著頭腦,說白了,不過就是指「你所擁有的跟其他不一樣」而已。本是印刷機製作的同一本書,在貨架上你絕對找不到任何分別,加上簽名後一切不再一樣,你的書被馴服,你們互相擁有了彼此。

再死忠的書迷,都不可能找到每一本書的作者簽名,更多時候,為了標示唯一,藏書迷會自行在扉頁簽名、蓋章和寫上日期,更用心的,會製作藏書票夾在書中。我在這次書展中忍不住購買的唯一一本紙本書,《活字印刷的發明故事,你所不知道的古騰堡!》,正是因為它附贈一張藏書票,封面更是採用四色活版印刷,漂亮得不行。

活版四色印刷的封面及附贈的藏書票

藏書票的拉丁語是 Ex Libris,一見到拉丁語,就知道是些歷史悠久的東東吧。話說古時書籍非常昂貴,買書幾乎是貴族的專利,為了標示唯一,也為了彰顯身份,貴族會按自己的族徽製作小版畫,貼在書的扉頁。對於懂得科技發展但不知道歷史脈絡的一輩,大可以反過來理解,Ex Libris 就是古代的 NFT,反正都是名字取得高大上,但邏輯非常簡單,用來標示唯一的機制。這也是為甚麼去年初飛地為董啟章發行《天工開物・栩栩如真》NFT 版本,當中最珍貴的 100 本會附贈版畫,並由董先生簽名及寫上編號。

其實早在兩年多前,我就跟黃豆泥和引書店合作,限量發行 50 張「愚者」藏書票 NFT,除了本身值得收藏,也可以用來領取《區塊鏈社會學:金錢、媒體與民主的再想像》《以太奇襲》《憤怒與希望:網際網絡時代的社會運動》三本書,並且自動分配收益。此外,我所得到的版稅,全挹注到 Matters 與文藝復興基金會共同創建的〈在場.非虛構獎學金〉,支持離散港人與書寫香港寫作的提案者。

愚者藏書票:分散式出版實驗第零階段

現在回看,愚者藏書票可說是分散式出版實驗的第零階段,當時參與人數不多,能深刻理解的就更少。大半年後, 2022 年底,分散式出版實驗進入第一階段,我以 NFT 形式出版《所謂「我不投資」,就是 all in 在法定貨幣》,僥倖獲得 943 人支持,賣出 1024 本,說不上多,但剛好足夠躋身千位數發行量之列,在出版業稱得上是一件事。

出版實驗未完待續

一年多後的今天,我再跟飛地合作,以傳統紙本出版《財富自由主義:金錢的多元宇宙》,表面上是開倒車,骨子裡卻是分散式出版實驗第二階段。我在新書推廣中沒有強調這一點,因為我希望這次不再是我個人的實驗,而是牽涉層面更廣,人數更多,屬於整個出版業的實踐。

明明是最傳統的紙本書,跟分散式出版有何關係?下週再談。


p.s. 為甚麼結果沒買陳浩基的《隱蔽嫌疑人》?因為有幸獲得基哥贈書,大家互換作品。

p.p.s. 如果你也像我一樣,喜歡日本片裡頭經常看到的傳統民居,大廳鋪著榻榻米,打開推拉門可以坐在走廊,兩腳懸空,欣賞後院的樹木和飛鳥,不妨到我寫這篇文章的茶藝館,八拾捌茶輪番所坐坐。

我的《天工開物・栩栩如真》版畫藏書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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