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各位支持，上週開賣的《進擊的自由》IBO 暫時賣出 68 本，即達標率 68%；我會儘快推廣至完售，以求專注動筆寫作，並持續更新 100 位共同出版人。不過，在撰文介紹《進》的規劃前，先和大家分享我昨天參與的活動。
年近歲晚，難得再次找到藉口來喜歡的台南，每天的指定動作是在正興街嘗一款不同的雪糕、吃多款水果，和在國華街為麻糬該選花生、芝麻、還是雙拼而煩惱。
所說的藉口是「鏈結在地：地方誌數位創新工作坊」，由 3ook.com 的台灣在地合作方炭谷數位主辦，Google 台灣新聞數位共榮計畫、社團法人數位經濟暨產業發展協會協辦，旨在推動地方誌在紙本發行之餘，善用數位技術加強訊息儲存、促進流通，推廣小眾議題。
工作坊持續一個下午，內容相當豐富，本文靠記憶粗略記錄活動中島民創意的創辦人法拉和我的對談，順便重新整理和補充，既讓出席者重溫，也跟無緣到場的讀者分享。
“YouPaper”
分散式出版牽涉很廣，總的來說，就是把分散式的思路應用在上架、儲存、策展、治理等方面，在出版的各個層面盡可能避免單點故障；時間所限，我在對談集中在上架與營運，並以 3ook.com 為例，討論分散式出版如何為地方誌和小眾議題賦權。
談到 3ook.com，總會被問及它跟如 Kindle、Google Play Books 等其他電子書平台的區別，這次也不例外。針對台灣地方誌的語境，我們不妨這樣理解：Kindle 較像出版品的 Netflix，而 3ook.com 則更像出版品的 YouTube。
先分享一個真實經歷。2020 年拙作《區塊鏈社會學》初版，電子書由我本人發行，我把書檔做好並上傳到台灣某主流電子書店，等候過審，結果幾天之後，店方以封面沒有書名為由否決。封面是我在布拉格拍的連儂牆照片，其實上面不顯眼地寫有書名與作者，我不願改變我的封面設計，乾脆放棄上架，放在個人部落格出售。
說起這件芝麻綠豆的小事不是抱怨，而是想說明主流電子書店認為自己要為書籍的品質把關，比如不接受書名都沒有的封面（實際上有，而不顯眼是刻意為之），或其他不太透明、我不知道還有甚麼的準則。
相對而言，以分散式出版為理念的 3ook.com，在上架的過程中只會在格式上檢查檔案是否符合 epub 或 pdf 標準，必要的元資料如書名和作者是否填妥，除此以外完全不判斷出版品是否「像樣」，哪管書封是白紙、內容只有一頁、配圖是小孩的塗鴉，都不會成為不讓上架的理由，上傳文本及填妥元資料後，出版品便會即時上架，整個體驗跟 YouTube 很像。
今年二十週年的 YouTube，現已是包羅萬有、每個人或多或少會觀看的影音平台，可是在二十多年前，當聯合創辦人 Jawed Karim 上傳他那段低清、拍攝技巧欠奉、只有 19 秒的影片，大部分人的反應是「誰會看這些破東西啊」。幸好幾位創辦人沒想要為內容的品質把關，我們才有了今天的 YouTube。
出版品之於書籍，也跟影片之於電影一樣，雖然電影和書籍都沒有明確定義，但約定俗成和產業權威，讓大部分影片不被視作電影，也讓大部分出版品不被視為書籍，沒法在主流電子書平台上架；這通常不是技術原因，而是出於其長度、風格、定位等因素。正如 Netflix 挑有質素的電影和影集上架十分正常，主流電子書平台有其定位並無不妥，問題是在於，當出版品不符合主流對書本該有的樣子的想像，便缺乏了合適的網上安身之所。
3ook.com 的出現，正是要填補那份空缺，為地方誌、邊緣群體、小眾內容以至任何難登「大雅之堂」的出版品提供落腳點。
作品意義由歷史賦予
有人認為，大部分出版品之所以沒被視為書，正是因為訊息量不足，或缺少了書籍該有的意義。我不完全反對這個看法，但相對於由少數的專業組織去定奪，我主張以分散式生態讓受眾判斷；傳統的專業編輯、文學評審固然應該繼續存在，市場不是一切，不然就不需要金馬獎、奧斯卡，單看票房就夠了。然而，專業人士判斷的該是技巧、造詣、藝術性等，而不是作品是否值得付諸出版。
很多時候，作品是否被視作書籍、進入傳統出版生態是一回事，作品是否有意義、值得保存是另一回事。市場細小但意義深遠的地方誌最能說明這一點，除此以外，還有大小公司的年報、民間組織的傳單、舞台劇的場刊、學生報和班刊、同人本、家庭甚至個人小誌，都對世界、至少是一小撮人有意義，卻幾乎從來不會放到電子書店讓人購買或免費下載。紙本需要考慮印刷、存倉、物流、陳列等成本，出版前作篩選有其必要；但科技發達，頻寛與存儲已經非常便宜，數位出版的成本微不足道，不再是個考慮。
再說，作品會否受歡迎、是否具時代意義，往往事後才會知道，再以 YouTube 為例，爆紅影片大都是無心插柳的素人作品，反而機關算盡、精雕細琢的影片較難成為經典。技術既已足夠成熟和便宜，借鑑影片的經驗，出版品的版權持有人只需考慮是否介意公開讓其他人閱讀和擁有就足夠，無需在事前評估市場反應；不是說推廣不重要，但那是後續的事，推廣盡力而為，但作品有自己的命運，最終到達的受眾和帶來的影響無人可料，既然如此，倒不如付諸出版再說。
在新文化大革命籠罩的香港，被取消的電影、劇場、演唱會、音樂會、分享會、讀書會和各種活動不計其數，就在上月底，我本來滿心期待去看 2022 年首映、今年重演的舞台劇《我們最快樂》被無理打壓取消演出。若我們能把數位出版常態化，在活動還能如常舉辦、看似沒有危機日後被取消的時候，不作多想就把活動相關的出版品上架，我至少能讀到《我們最快樂》首映的場刊，即使不能改變現實，多多少少也是種歷史紀錄，讓後世記得這些作品曾經出現過、活動曾經進行過、互動曾經發生過，香港，曾經正常過。
分散式出版不是技術宅的專利，正好相反，唯有消除各種技術與專業門檻，讓發表出版品變得像發放一條影片般簡單，才能把出版分散到民間。在我努力以 3ook.com 實現的未來，將沒有人會因為害怕難登「大雅之堂」而放棄發表作品，也沒有作品會因為缺乏商業價值而變成為絕版，群眾共同透過日常的出版品，在生活中記錄歷史、保育文化。
p.s. 年初因無以為繼被逼關燈的台南全美戲院有限度重開播放兩齣電影，乘機看了《大濛》，煞是感動。不知是無獨有偶還是歷史的必然，這已是繼《我生如是繼續》及《純屬伊朗意外》後，本年看的第三齣涉及轉型正義的電影。諷刺得很，我家香港卻還處於連《自殺通告》挑骨頭都找不出危害國家安全成份，都能成為禁片的階段。沒有轉型，哪有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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