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四個字,創業前敢用,今天重新使用,中間的十年,是一大片留白。像國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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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入讀大學的電算工程系,過程理所當然。太過理所當然了,以致缺乏思考、反省。
中學時,以為世界是二元的,分文、理,文代表背誦,理代表算術(我有這種「世界觀」,香港的教育制度「居功不少」)。不喜歡背誦,所以選理科。自從中二買了第一台IBM XT兼容機(當時Mac太貴,玩不起),一直喜歡玩電腦,周末也到高登兼職。成績還可以,足以進入現時入讀成績排榜末、我的年代排榜首的電算工程。
還好實行學分制的中大主張選修和通識,讓我不無糊塗地修了些社會科學課,才發現社會原來是多元的。至於香港發展到二元都不如的單元,那是後話了。再唸下去,社會學深深吸引了我,幾乎直到那時,我才終於首次為興趣讀書,想知道馬克思怎樣理解歷史,想了解官僚存在的必然性。大一開始用電郵,大二接觸史上首個圖文瀏覽器Mosaic的我,並沒有對電子計算學和剛剛起步的互聯網失去興趣,但卻想不通自己將要變成的螺絲會令社會變得更好還是更差(better off/worse off)。我必須要回答這個問題,而社會學正好幫我回答這個問題。我決定同時修讀兩科,但到大學行政部門諮詢修讀雙學位換來一面屁,最後只好主修電算工程、雙副修社會學和政治及行政。
我決意社會學為體,電算學為用,畢業論文想過以研究網絡對社會的影響為題目,可惜當時教授以「這個題目不夠專業,不夠technical,不適合電算系的學生」為理由拒絕,埋葬掉這個想法。
在大學時對社會有諸多不滿的我,決定創業後當然是希望以科技改善世界。其中一個想法,我特別深刻。記得麻省理工媒體實驗室的創辦人Nicholas Negroponte所著的《Being Digital》內,提到他最欣慰的,是年邁的母親以電郵跟經常穿洲過省的他保持聯繫,我特別喜歡,也希望有一天能教曉我的父母上網(決心不足,至今未能圓夢)。於是想以Linux為基礎,開發專供「老友記」(長者)上網的電腦。還有諸如此類的種種想法,讓剛開始創業時似搞社業企業多於傳統公司。
結果,資金、收入、生活,總之-現實-沒讓這些想法實現。相當高效率地,我理解到麥太「傻仔, 世事嘅嘢,邊得有咁簡單吖」的道理。我沒改變世界,世界改變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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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長年將改變世界的想法收起,但「養唔熟」的我,飽暖了(發達國家吃飽了,地球暖化了),難免思淫慾,始終不願被社會徹底吞噬,想要反過來噬它一口。
雖然再一次有改變世界的想法,但跟十年前的很不一樣。
昔日,希望社會大幅改善,人們想法改變,偶爾會浮躁;現在,但願社會在原基礎上逐漸改變(不要解讀為我認同N年後香港才可雙普選),人們有空間去選擇不同的生活,自己更包容各種不同的生活方式-只要我的生活方式也獲包容,有時會懦弱。
昔日,了解到社會的不公平不公義,大無畏精神,推動著我;現在,同時亦明白到社會的現狀和平衡花了長時間建立,個人能力薄弱,人生短暫。
昔日,以為改變社會就是要改變體制、政策、文化,像奧巴馬說的 “Change”;現在發現,只要改變一些身邊朋友、網上擦身而過遊客、自己,甚至只是多種一棵樹,世界已經因此改變。只因為,我們都是世界的一部份。
看開了,人也釋懷了。即使我沒有能力以遊戲帶出甚麼大道理、美好世界觀,只要能擇善固執去營運這家遊戲公司,正面地影響幾十個同事的做人處事,亦一美事。
何況,誰知道在這個環境成長的年青人,他日不會為社會帶來更根本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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